阿尼玛卿雪山考察
山高有雪莲
这里的山峰,因已位于阿尼玛卿山的主峰周围,较之河源地区,甚至较之整个中昆仑山地区来说,山体的切割相对都较深,相对高度也大多在1 000米上下,且多为陡峻的流石山体。虽然山顶的植物种类和数量都不多,但作为从事植物区系地理调查的我还是一一爬上,直至峰顶,而且每天从上午9时许一直要爬到傍晚的8时左右。即使这样,每天也只能考察一条山沟,爬一座山峰。
为了爬上住地南面一座海拔5 100多米的高山顶部,我来回不停地走了14个小时,最后终于如愿以偿地采到了水母雪莲花。当我爬上山顶时,本已是精疲力尽,几乎喘不上气来。但当我看到周围正在开放的雪莲花时,竟自忘记了疲劳,而精神振奋得有如借来了明后两天的精力一般。我不知道身体内部是如何调节和适应的。总之,我是一口气将能见到的雪莲采了个精光。100多株雪莲花装了满满的一大背包,虽然难免沉甸甸的,但是我却乐意背着它们。或许这个山头的雪莲会绝种,但我考虑的是来此一遭不仅仅是不易,而且简直就是在拿生命作赌注。若不尽情采集,会觉太亏;若不尽情采集,也会浪费这些白长的雪莲花。因为谁都知道水母雪莲是一种珍贵的高山药用植物。
水母雪莲花多生长于海拔4 000米以上的高山顶部至雪线下面的高山流石坡地带,不可多得,所以许多人都经常向我索要。他们或因其药效显著而欲用以疗疾治病,或因其名贵珍奇而意欲收藏,还或许干脆就是受了某些神话传说或是某些武侠小说、电视剧的影响而对雪莲花视若珍宝而梦寐以求。
这里的水母雪莲花和新疆产的天山雪莲同属菊科风毛菊属的高山植物。所不同的是天山雪莲的苞片较大,看起来倒真有些像莲花的花瓣。但是,在这一带,人们更看重的却是水母雪莲花。水母雪莲花的苞片虽然较小,但其浑身被长长的绒毛包裹着,密而被毛的披针形叶片向下伸展,使整个植株看起来真像是海中的水母驻足高原。在高山积雪的映衬下,它开放着蓝紫色的小花,在流石坡上,又活像隐藏在砾石间隙的一只只毛绒绒的小动物,所以,人们又把它与同类的其它种风毛菊一起形象地称为“雪兔子”。
植体密被绒毛,这是高山植物的又一大特点。不光雪莲花,风毛菊属中的多数种类和其他许多植物都是浑身披满了密密的绒毛。这类多毛的植物中有许多本来属于少毛的种类,但在这里也成为多毛,甚至有的无毛植物也变为有毛的了。这样的毛被一方面在白天可减少蒸腾,防止强光直接照射植体组织带来的灼伤,另一方面又能防止生长季中夜间经常出现的负温的冻害,并对剧烈变化的昼夜温差作用到植物上的温度起到了缓冲作用,是一种很好的适应性特征。这些生态特点同时也为植物的越冬芽提供了抗冻害的有利条件,并且可以保证该植物在第二年较早萌发。这类植物正是依靠了这厚厚的一层绒毛的保护才能在这恶劣的环境中生长。而雪莲花不仅是在外部形态上很有特色,其内含物质的作用则更是独特神奇。
雪莲花是藏医的常用药物,主治一切寒症。具有除寒、壮阳补肾、调经止血、强筋活络,补血活血等功用。据现代药理学研究,水母雪莲花体内含有挥发油、生物碱、黄酮类、酚类、糖类、氨基酸等物质。除了祛风湿、通经活血外,尚能加强心脏的收缩力,降低血压,缓解肠平滑肌痉挛。对动物子宫有选择性兴奋作用,能终止早期妊娠,对风湿性关节炎也有一定疗效。另外,雪莲花用于美容还能驻颜防衰。
鉴于雪莲花的药用价值,我可用它去解除许多人的病痛。不光我不枉来此一遭,这些雪莲花也会不枉此一生。
死神接见
当我采完整个山头上的雪莲,硬撑着走下山来,勉强着几乎是半步半步地往前挪动才走到距营地约10千米的草滩上。我心里清楚,在这种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茫茫高原上,即使身体再累,也要把自己的耐力发挥到极限,包括体力的、心理的和精神的极限。就算走的再慢、再艰难,也不能停下,特别是不能坐卧下去。但是,由于在高山缺氧的环境下劳累加饥饿而致我的体力极限首先到来,导致体力不支,两腿发软,在一个不足一米高的土坎上,我被突然一滑,跌落下土坎,手掌也被划破了。我遂即挣扎着站起来,想继续往回走,谁知却倍感头晕,胃水上翻,浑身冒汗,甚为恶心,最后两眼一黑竟晕了过去。醒来时头朝下倒卧在草丛中,头破手烂,鼻血流了不少。当时,我只觉得自己恍如梦中,努力追忆刚才身边的景物和自己的位置。尽管这种追忆相当强烈,但却是越追忆越远离自己的知觉,以至完全不省人事。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我慢慢醒了过来,但仍未搞清自己身置何处。又过了几分钟,我终于清醒地翻身坐起,明白自己刚才是失去了知觉。这或许是身体对逞强性的超负荷运动时的一种自我保护措施,就像超负爬坡的汽车突然熄火一样。仔细想来,死亡大致也是如此吧,并不会有多少痛苦。就人的知觉而言,只是在强烈的追忆中失去记忆罢了。事后再醒过来,算是休克,若不再醒来,则就是死亡无疑了。原来死亡和休克只不过如此区别而已。想不到在这茫茫的高原上,我竟在不幸中“有幸”亲身体验了一次死亡的过程,亲身体验到生与死的临界感受——一种并不难受、也并不令人恐惧的濒临死亡的感受。而这种感受单凭想象是无法得出的。
环顾四周,二三十米远处有十几只乌鸦匆匆飞起。仰望碧空,亦有几只老鹰在低空盘旋。当它们明白是空欢喜了一场时,便怏怏四散。看来,它们也都有判断失误的时侯。我也缓缓起身,在附近的河沟中喝了几口清泉,稍觉好转,便继续我的归程。这若是平常在家里,不要说是生水,就是少量的凉开水,我也是绝不敢随便喝的。就算是时时小心,但若稍不注意,都有可能肠胃不适,就更不用说这种冰凉蚀骨的生水。但是,只要是到野外考察,随便什么地方的山泉、小溪甚至是死水坑里的生水、脏水,我都能接受,且从无不适。可见,人身体的适应能力有时也是可以随环境而有所变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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